我菜的真实

林本川

林本川脖子上滴滴答答流着血，从极深的伤口里不断“吧嗒”掉在桌子上的声音，让人不寒而栗。

他的眼睛瞪的很大，没有皱眉，穿着简单白色背心，领口露出一大片肌肤，却染着血。

他那薄的嘴唇，在德国的时候，颇有艺术气息的导师说过，小川的下半张脸乃至整个人，像希腊雕塑里的俊美女人，像细致雕刻过的完美作品。

半身趴在玻璃桌子上，他觉得有一丝冷，察觉到了，生命正从他的身体里流失，抽丝剥茧。

这艘游轮里充满了一氧化碳，林本川觉得自己生命力还挺顽强，能依稀记得林季子手里拿着的，明晃晃的刀刃，下一秒就割到自己脖子上去了。

说到脖子，林本川的脖子好看。白皙秀颀，皮肤也光滑，被劫持的时候，他还有着精心梳好的发型，有着整洁昂贵的西装，有着优越生活、巨额家业财产。现在他快死了，有的却只是一件白色背心和脖子上一个深深的伤口。

林本川听着飘过来的钢琴声，忽远忽近，忽轻忽重，是季子在弹琴吗？还是临死前的幻觉。

没人知道语言也是能造成痛感的，直到林季子打电话的声音真正刺过来，林本川才明白原来只是几句话也可以说的人这么痛，比伤口都痛。

但没关系啊，林本川安慰自己，我知道，父亲是林季子这辈子最恨的人。他所说的那些话，全是给仇人听的啊，他平时，不会那样对我的。

恍惚间，听到心爱之人的声音越来越近，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根线绑住，如同提线木偶一样受人摆布，身体朝后一倾，脖子上的伤口就汩汩冒血，撕裂的痛感朝他袭来。

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痛苦的表情，嘴巴就被吻住了，类似于打一巴掌给颗糖吃，但比这个要恶劣的多。

林季子的手扶住他的颈侧，俯下身子给了他一吻，吻的不深，不是平时他们做爱时那种充斥着侵略和占有的激吻，而是很日常的、类似早安吻的感觉。

像有次他陪林本川放学路上，偏不坐车要走远路，带他去吃一家小面包，躲避司机成功时喜悦又宠溺的那个吻。

也像林本川在学校受人欺负时，他不顾一切冲过去打架，打到对方求饶道歉，而他自己也受了伤，小川担心而落泪时，为了安抚而印在他额头上的那个吻。

更像这十年来，只是因为对视了，就不自觉互相靠近对方嘴唇的所有吻。

季子的吻是林本川身体最后的温度，短短几秒就抽离了，一点都不留恋，却带着玩味的拍了拍林本川的脸。

林本川喉咙动了动，好像想说话，可下一秒就双眼涣散，在那个沙发靠背上一动不动了。

他其实想说的，他努力了但没有说出口。

“我爱你，我需要你，我依赖你，你要我死，我怎么活。”